序
阴霾的天空笼罩着这片不见光彩的大地,灰白的云层浓厚地遮挡了太阳的光芒,使得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寂寞与沉寂,都显得失去了生机,失去了活力,失去了希望。
【资料图】
我蜷缩在一棵死掉一半的树的下面,树的枝干是歪着的,但是有的也特别笔直。立秋的日子,也许是阳光太刺眼了吧,我颤抖地捧起一片落叶,把它盖到了我的眼睛上面。
我的想象,我的心灵,我的脑海与周围的环境是如此的格格不入,树叶依旧随着飒爽的秋风来回起舞以绽放它们的最后的舞姿,鸟儿也努力地展示着自己的歌喉。根本没有灵体,会倾听我内心的痛苦,会倾听我内心的最深处的声音。
悔恨我失控亦或是自以为是说出伤害朋友的话,虽然已过去良久,但仍是那么历历在目。那些字词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尖刀,割裂了我们之间的纽带,拉开了我们的距离。
啊,我多久没有见他了呢?也许是一年?两年?
我不知道来到这棵树下多少次了,每一次在太阳退场之际,在夜的气息飘然降落时,夹在光明与黑暗之间,默默地打开手机尝试找到我和他的联系方式,输入着我想和他倾诉的话语,输入着自己内心无限的悲伤愧疚之情,然后,然后再把所有的话语给删除。我的心灵很久以来都沉浸在悲伤与悔恨之中,仿佛被无数尖锐的尖刺刺穿,每一根都滴着血,含着泪,扎在我的不为人知的内心。
后来我彻底失去了他的联系方式,但我还会经常来到这棵树下,写着没有收件人的信,一封一封,一件一件——然后,全部删除。
阴沉的天气与我的内心情绪交相辉映,我的身体,我的内心都是如此沉重而凄凉。我希望大树的阴影能将我完全包围,把我包裹在一个庇护所内,让我逃避外界的喧嚣与纷扰。我希望可以来一阵,哪怕只是一丝丝的清风,可以在低声中说着安慰,用它轻柔的臂膀,轻轻抚慰着我的脸颊。
“我的声音就此别过.......”
“我希望它飘到了大山的尽头......”
“我希望它沉眠在湖畔的深处......”
“我说不出话的声音,抽泣着,离我远去.......”
“过去我们平日的寒暄,此时我却这般怀恋......”
一
时间推移,我的回忆也在不断地消逝。
寝室的窗边,站立的是孤独的身影。月光透过窗户肆意地洒在地板上,投下柔和而又凄美的光影。我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星星,似乎试图找到一丝宁静。
顺着窗户外看去,远古的星辉与现代的高楼交错,虽然复杂,但是又是那么的有规律。我放下了手中的书本,那些点点的星星,在黑暗中静静地闪烁——不知多少光年之外恒星,在努力绽放着它的生命。星星,逐渐挤占了月亮的舞台,点点星光,照应着我内心被隐藏的情感,时而亮起,时而隐没。
我的内心充满了不安与迷茫。虽然来到了一个新环境,但是我总是觉得内心少了什么,总觉得自己在追赶着什么,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。我从来不说自己的困惑与焦虑,从来不会展现自己的脆弱。
窗外的风轻轻拂过,窗帘轻摇,仿佛是大自然在轻声呼唤我,指引着我道路似乎就在前方。我紧闭双眼,试图在内心深处寻找答案,然而只有寂静的回音在我心灵的深处回响。
光阴匆匆流逝,我的周遭环境似乎已经不知不觉地发生了数次变迁,我所相识的面孔也如潮水般更替了一届又一届。
毕业之后,我步入了教师的行列,在一所高中旁找到了一间小屋,将自己的孤独心灵沉静地固定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。一日又一日,一月又一月,一年又一年。
尽管我曾教导过许多批学子,然而总有一年的学生,他们的面孔铭刻在我心灵深处,每当我回忆起,自责涌上心头,仿佛是永远难以弥补的遗憾。
那年夏天的炎热,我接到了校长的电话,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。事情很简单,只是需要我代课一个班级,不会超过一个月的时间。我整理了一下桌上的资料,浏览了一遍新班级的名单——有些熟悉的名字,但大部分是我从未听说过的。或许并没有什么需要在意的,毕竟现在是假期,我得准备一下晚餐的食材。
我拿起钱包,整理好食品袋,走出门外,然后轻轻地关上门,小心地将它反锁。
我沿着有些年代的小道的走着,两旁的胡同很多,我喜欢清净的地方,我找了一个没什么人的胡同走了进去,虽然会多绕一些路,但是却有难得的清净。
“站住。”阴暗里走出来一个瘦小的男生。
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他貌似打扮得挺酷的,但是我透过他的衣领,看到了他里面的衬衣是我所在学校的校服。同时,他的鞋子,与他的华丽的衣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。
他瘦小的身影透露出一股不安与挣扎。“你抽烟吗?”他突然问我这么一句。
我看了看他给我的“烟”,我笑了笑:“不抽的。”
我看不清楚他到底给我了什么,我也没去认真想。“你还有事吗?”我问了他一句。
“你真的不想买吗?那可以给我一些......”他的声音渐渐压低,仿佛怕被人听见。
我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张钞票,递给了他。“就当我买了。”
“谢谢。”男孩颤抖地接下了钞票,他始终没有抬头看我,他接下了钞票就立马离开了,消失在一条更漆黑的胡同里。
接着的一个星期,我每天准备饭菜时都会路过那条小胡同,但是在这整整一个星期里,我却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的身影。与此同时,新学期的钟声也即将敲响。
九月到来,我踏入了那个我临时代课的班级。
我进行了最简单的自我介绍——“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,我将是你们的临时班主任。”用粉笔,我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邮箱。
通过与上一届这个班的老师交流,我了解到一些情况。他们提到,这个班级因为某些原因,可能有两名同学的状态不太好。我熟悉他们的名字,也许我知道其中的原因。
“你们有什么建议给我吗?”我询问了我的前辈们。
“最好不要太过干涉。”他们给了我一个建议。
我点了点头,让他们看到我接受了他们的提议后,我离开了办公室。
“我知道高中是一个很艰难、需要吃苦拼搏的阶段,现在我们已经迈入了高三年级了,作为一名新班主任,我希望今天大家可以抽出五分钟的时间,写一下当下大家自己的需求或者情况,当然,这取决于你们,如果与大家的学习冲突了,就忽略我说的就好了。”临晚自习开始的时候,我在小班会上给大家说了一下我的想法。
小班会结束就是下班的时候,我一如既往地按时下班,走着一直走的道路,准备晚餐。这一次,我又遇到了一周多之前见到的那个男孩,他半坐在自行车上,一只脚撑着地面,一只脚无处地依靠在脚踏板上。我靠近他的过程中,他抬起了头看着我。
“我见过你。”他说。
“嗯好。”我只是简单地回答。“你没有去学校吗?”我问他。
“你是市高中的学生吧,你这个年龄现在应该在学校里面学习。”
“你怎么也这么说。”他向我抱怨道。
“因为我是一名老师。”我告诉他。
突然,胡同里的路灯突然打开了——天已经完全黑了,同时,在半黑半明的环境下,我渐渐看清了他的脸。模糊间,我看到了他身上的几道伤痕。
“打架了吗?”我问他。
他惊愕了一下,立马用手遮住了脖子下面的伤。“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“我家里有药,需要的话你就来一下敷一下药吧。就在这附近。哦,不嫌弃的话,顺便吃个晚饭。”我甩下这句话,慢慢地迈开了步伐。
“你这个人啊.......”他不情愿地从自行车上站了起来,沉默地跟在我的后面。
在昏暗的灯光下,他跟从着我的影子,而我却驶向着没有任何方向的黑暗。
“请进,小声一些。不要吵到了隔壁的老太太了。”我轻轻地打开了房门,向他挥手示意进门。
“干什么啊,都来了,还不进来?”我推了一下他的后背。
“房间不大,你先坐在这别动,我给你拿药去。”
我取完药,“脱了外套吧。”我对他说。
“不行。”他低声说了一句。
“是害怕让我看到你里面的校服吗?”我笑了笑。
他没有说话,片刻的寂静后,他脱下了他眼中所谓时尚的外套。
“你这校服挺干净的。来吧,敷上药。”
处理完后,我让他在那里休息着,然后去准备晚饭。
很久家里没有来人了,今晚做了二人份的晚饭,感觉有些不适应。
“来吃吧。”
他这一次没有客气,直接狼吞虎咽起来。
“吃的挺香。”我对他说到。
“反正你一会就要问我为什么不上课啥的是吧。”他含糊地说。
“哈哈哈,如你所见,我很好奇。”
“等我吃完饭,别骂我。”
“当然。”我也动起了碗筷。
吃完饭后,我问他:“你不来上课肯定是有什么问题吧。”
“很简单,不想上。”
“你今年多大?”
“高一。”
“你以前去过学校吧!”
“上个学期的事情了。”
“你的父母现在怎么样?”我冷不丁地问他。
他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,想张开嘴,但是久久无法发声。
“如果想说的话,就把它说出来,说出来也是一种排解方式。”
他抬起头,看向窗外,又摸了一下床单,仿佛是在熟悉某一种过去的感觉一样,然后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。
“我不知道。他们反正我再也找不到了,那些该死的警察也是一直也没有给我关于他们两个的任何消息。但是绝对不是,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,他们只是两个只在乎自己在乎钱的人,他们根本不考虑我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含着愤怒地说。
“最近我还见到他们是去年,那时候我家里来了一个所谓的医生,告诉我妈要进行什么治疗,之后仅仅过了三天,他们就带着钱离开了这个家。”
“他们跑了之后,那个所谓的医生多次找到我,要我去做某项检查,我实在受不了他,就把他打了一顿,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来找我。”
“然后我就不想上学了,跟着一些人卖东西挣点钱而已,如你所见。你现在是不是要说回学校上课的话了?”
我迅速地记下了他说的每一句话。我面前的这个男生,他真的很惨,也很坚强。
我沉默良久,他看到我迟迟不说话,缓缓起身,说:“今天谢谢老师了,我现在要回去了。”
“你回哪?”
“你管不着。”他甩下这句话。
“不行,你今晚留在我家里住。这是我一个老师的命令。”我一边说着,一边铺着床,然后铺开地铺。“你睡这,今晚好好休息一晚吧。”我拍了一下床单,“还有,明天你不用一定要去上学。另外,以后你的那些东西,不要卖了,我也不允许你卖了。”
“啊......”
我并没有理会他,强行挡在了他的面前,把门锁住。
“看你的黑眼圈,今天就歇了吧。”
也许我没有真正考虑他的感受,但是我认为身为一名老师我做的是对的——让这名有特殊情况的学生不要再从事不好的东西,从事令人心碎的故事。
但这仅仅我当时认为的“正确”而已。
我洗漱完后,睡在了已经打好的地铺上,希望甩掉所有的记忆,进入未知而令人期盼的梦乡。
第二天,我早早起了床,准备两个人的午餐。见他没有醒,我留下了字条,便前往了学校。
“饭就在锅里,锅盖盖着,你醒的时候应该还比较热乎。”
今天我没有走我一直走的胡同,我踏上了一辆公交车。当然,我的目的地不是我的办公楼所在地,也不是所教学的那个教学楼。我今天需要去综合教学楼,去从事我的另一个除了教学以外的身份——作为物理竞赛老师给一小部分同学进行授课,当然,我只是讲授一部分知识而已。
也许我很喜欢这份工作本身,但我也许不喜欢暗含于其中的模式,虽然这种模式我目前还是讲不清楚。班上有两个同学,就是今年的物理竞赛退役的选手,我教授他们的时间不长。
由于备好了课,今天的授课比较顺利,留下了作业后我便准备离开。
我收拾好手提包,下了楼,前脚正要踏出这栋楼的大门。突然,不知道为什么,我想再上去看一眼,看一下这些学生们的状态。
我希望他们可以保持当初他们刚刚加入时的热情与激情,希望他们是真的因为自己喜欢而加入,而不是因为其他的一些来自外部的压力。
我一步步地踏着楼梯,漫长而短暂的五楼,走过了多少人的青春。
我透过后门的门窗,用灰暗的眼睛注视着同学们的一举一动。一瞬间,眼泪从我的眼睛不断流淌出来。
为什么呢?
我下了楼,返回了办公楼,准备下午的授课。当然,我没有忘记昨天班会给大家布置的不算任务的任务。全班四十多人,我大约收上了十几份反馈。
但是让我悲痛至今,让我永远无法忘却的,有两份。
有一名男生,他的成绩很差,他说他不喜欢学习,不喜欢上课,他喜欢歌唱,他的梦想是组建乐队,他希望他的未来是歌声的未来。
另一名男生,刚刚从物理竞赛退役,他讨厌当下班上的学习气氛,他说他感到了无穷的距离感与陌生感。
其实我期盼着另一位搞物理竞赛的同学也能和我反映一下的。但是令我遗憾的是他没有说,我也就渐渐忘却了这件事情。
“如果我的未来是歌声的未来的话,我愿意用我的一生,用我所有的生命与激情去实现这个目标!老师,我的想法对吗?”
我真的想在他的身边给他加油啊!
我给他回了信:“加油!”我认为他的想法我就应该去支持他,也许我对一名学生鼓励这种作为不符合我应该有的行为,但我觉得任何人的梦想不容得别人的指手画脚。
“老师,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追上同学们的进度,不知道该怎么融入这个已经与我陌生的班集体,我是不是该去看心理医生?”
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,我迟迟没有给他回信,我在想是否有一天他会来找我,会向我具体说一下他的问题。
我真的想对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施予援手,但是奈何语言的局限性。言不达意,深深折磨着我,我更希望我可以做出一些事情切实去帮助他们。我想给他们发声,也想倾听他们心中的声音。
二
晚自习结束后,我回到了仅仅装得下我的寓所。
我一如既往地以极轻的声音打开了门,我看到的却是那个男孩在整理他的那些所谓的烟。
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,立马回头并把那些东西藏到了自己的怀里。
我这次没有抑制住我的愤怒,我快步走向前去,一把抢过了他的那些东西,并扇了他一个耳光,“你以后,我绝对不允许你再搞这些东西了!”
“为什么?你不允许我是吧,那我走!我走!”他也站了起来,摔门而去。这一次我没有阻拦,一天的忙碌后,我只想休息。我回到了应该是我睡的床上,连衣服都没有换,就直接进入了梦乡。
别人的梦也许是充满甜蜜,也许也有着悲伤痛苦,但是我的梦却是单一乏味的黑暗,是深不见底的深渊。
例行着以往的日程,到办公楼签到,赶早读。
“老师。”我忙着备课时,有一个声音轻轻地打断了我的思绪。
“嗯?”我指了一下旁边的小凳子,示意他坐下。
“谢谢老师对我的鼓励,我今天是来向您道谢的。”原来是那一位立志于音乐的同学。
“嗯。同学,人生的道路不只是有学习这一条。虽然学生应该是以学习为重,但是如果你坚持你的梦想,那就前行吧!”
“嗯,老师。我那个......”他支支吾吾了起来。
“嗯?但说无妨。”
“下周天放假期间,我将会举办我的第一场音乐会,我准备了大约半年多,我希望老师可以去听一下。地点就在中心广场的歌厅里。”
“好啊,我如果有空那我一定会去的!”
他的语气越来越兴奋,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门票,“老师,如果您可以去的话就直接用这张门票就好了。这是我们内部的票哦!”
“好啊,谢谢。”
“应该是我谢谢您!”他说完后,一路小跑迈着轻松的脚步离开了办公室。我想这个时候他应该是真的很开心很快乐。说实话,我也对下一周后的音乐会有一点小小的期待。
但是应该我不应该去支持他干这件事的,毕竟我不了解他的具体情况。
今天下午,我收到了他的父母的电话。大意就是让我督促他们孩子的学习,让他尽快放弃成为一名歌手的可笑的梦想。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,我打算再过一段时间去考察,至少先等完他的音乐会结束。
晚上,我约谈了那个搞物理竞赛退役的学生。
“我感到被欺骗了,我觉得我的付出全都付之东流了。我觉得我在从事一件很没有意义、无趣、冷酷的事情。现在课程又赶不上了,班里的同学我仿佛不认识了一般,家里父母我又不敢去面对,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
我只是倾听着他说话,静静地听他说完。
我在这个时候竟然保持了该死的冷静,该死的理智。我那一晚上说了几乎所有老师都会说的客套话与安慰词。
我觉得我仅仅是听他倾诉就很好了,这种事情非常复杂,我不想直接插手,但我可以在日常的上课去帮助他。
我觉得我做的是很理智的。我认为他在较为封闭的空间与时间内,心灵也得到了尘封,他可能没有真正把握到他的心灵,或者说,他很久没有向别人倾诉,导致他的过多的思绪,过多的悲伤亦或是其他,根本不是用语言可以言说的。但我还是想倾听他心中的声音。
我就这样,和这位同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,他随时可以来向我倾诉,我也一直在原地倾听。我貌似也很羡慕这些同学,羡慕他们有一扇窗户可以发出自己声音。
晚上,我没有坐公交回家。我依旧沿着最开始的道路,走着小巷,享受着大自然馈赠给我的黑暗与寂静。
一手提着今晚双人份是食材,一手提着我的公文包。在那个黑暗的角落,我看到了熟悉的身影。我看了他一眼,他没有说话,跟在我的后面大约三米的位置,一直跟到我的那个房间。
“老师,烟我不卖了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“以后也不卖了。”
我没有理会他,给他了一双新买的拖鞋,“暂时就住下吧。我去做饭。”
“老师你的意思是我就一直住这里吗?”
“不是。你只是暂时住在这罢了。”
我没有再说话,虽然他之后又问了我很多问题,但我始终没有给他任何一句回答。现在我只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快一些。我希望事情顺利,时间加速流逝,促使着事情向更好的方向发展。
“老师,我给你清唱一下最近我写的歌好吗?”那个男生在大课间对我说。
“荣幸至极。”
我始终无法忘记当时他那双澄澈透明的眼睛,表面上是那么乐观向上,是那么纯净,那么的令人难以忘却。
但是玉石并不是完美的,及时从外面看是如此的美妙,它的内在可能充满着瑕疵,或者,裂纹。
“我的声音离我远去,
它飘到了大山的尽头,它沉湎在湖底的深处,
那令人伤心的、悲伤的话语,离我远去。
他们对我说的话啊,从心底厌恶着,
呜咽地抽泣着那渐渐离开的声音,
而被留下的我已经,泣不成声。”
这就是当初他给我唱的歌,也许原文不完全是这样,但我总算记住了大意。
“你喜欢这种类型的歌吗?”我问他。
“嗯!非常喜欢!”
“歌词比较沉重呢。不过这样子也有着更多的深意。”我没有过多地干涉他的创作喜好,但是它的这首歌让我的心情不由得更加沉重。直到今天,我的音乐喜好之一就是这一类比较沉重的歌曲。
今天下午,我又一次收到了他的父母打来的电话。依旧是让我监督他好好学习,劝导他放弃成为歌手的“不可能的梦想”。
我用应该有的声音与态度回答了他们。这几天的某些思绪突然涌上心头。
我用应该有的声音与态度回答了他们。我放下手机,心情翻腾,我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,但内心却是一片混乱。
我不知道我对他的支持是否是对的,我不知道我对他的这些关心究竟有无必要,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否是正确的。握紧了窗台,仿佛要抓住什么,但又抓不住任何东西。
我重新拿起手机,打开短信,打下了很多字,很多字,只是没有任何的收件人,然后将内容全部删除。
未来究竟是光明的,还是仅仅是一面镜子,背后藏在你看不到的魔鬼?
我会一直这么沉沦下去吗?身边的这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空洞,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。
今天我提前回到了家,然后驾车去事务所,想联系一位律师。
我在事务所呆的时间比较久,当我与律师谈完话后,已经是快九点了。
我连忙驱车回家,没有准备晚餐,“今晚就简单吃一下泡面或面包吧。”
一如既往的,我轻轻地打开了房门,正准备换掉上衣。
“你怎么现在才回来?今晚不是你的晚自习加班吧。”
“加班,有一些其他事情要处理。”我勉强敷衍了一下。
“我准备好了晚餐,来吃吧,就差你了。”他表情有些不快,但是仍是装作没有任何事情发声。
我看了一下餐桌,虽然都是从外面买的熟食,但是摆盘却特别的精致,餐具也摆放着整整齐齐。
“你哪来的钱?”我很好奇地问他。
“以前卖东西攒了一点罢了,嘿嘿。”
看到他用心准备的晚饭,我的心情不由得更加沉重,我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特别的厌烦。
我讨厌今晚的自己,真的。但是其实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去讨厌自己。我没有立即去吃饭,而是从公文包里抽出了一小本文档,锁到了我书房的柜子里。
“简简单单买了一些熟食而已,可能没有那么好吃。”
“没有的事,今晚要是没有你估计我就得饿肚子了。今晚真的很感谢你了!”我对我面前的这个学生说到。
今晚我做了一个特别久远的梦,梦到了很久很久之前我伤害的那个朋友,梦到了我还是一个学生时在那棵大树下的身影,梦到了我在给他写着一封封的信,然后一封封地删除。也许我对这种事情已经无感了,这场梦对我第二天的工作将不会产生任何影响。
三
那个男孩已经在我家住了整整一周。当周末来临,我又一次前往事务所,将我的签名留在了一堆文件上。从清晨一直到午后,我勉强扶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。
然而,我并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打算。我疲惫不堪地继续前进,为晚餐做准备。这一次,我特别用心地策划了晚餐的菜单,希望能够将一份特别的关怀呈现在桌上。
我们坐在餐桌旁,我不由自主地将话题引向学校。“你有没有考虑过,等生活稳定了,考虑回去上学?”我轻声问道。
他的眼神在餐具间游移,沉默片刻后回答:“嗯……也许可以考虑一下。”
我放下餐叉,低头凝视着盘子,语气渐渐变得严肃:“我希望你能尽早开始追求……正常的生活。。”
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迟疑:“老师,你怎么了?”
我深吸了一口气,轻轻摇了摇头:“没什么,只是觉得我们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。明天开始,你就不要再留在我这里了。我已经为你找好了住处……”
突然,他的情绪激动起来:“我不要!我要留在这里!这里是我唯一的寄托,我已经习惯了这里!”
他的声音充满了坚定,甚至有些不安的情绪蔓延。我站在门框旁,没有回头,试图控制住内心的情感。我紧紧攥住拳头,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。
“你既然要赶我走,那为什么当初要让我来?”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,一丝委屈,但是我没有听出愤怒来。
我听到这句话,倚靠在门框上,背对着他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试图平静下来。沉默了片刻后,我终于转过身:“因为我想,也许我能够给你帮助,至少让你有一个机会。”
他注视着我,目光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情感,但他没有说话。我知道,他内心的矛盾和痛苦,或许远比我能想象的还要深重。
但是我的决心已定,我认为这样做,才是最好的,才是最有利于他的成长的。
从明天起,我就要结束着短暂的二人居的生活,重新独自一人,生活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。回到以前的生活。
但我的内心却充满了自责,我是不是不应该去关心这个学生?
我是不是帮了他的倒忙,我是不是对他的内心造成了更多的、不可磨灭的伤痛?也许我应该尊重他最开始没有我介入时的选择。
“你最近忙的也是这个事情吧?”
“嗯......”
这句话结束后是长时间死一般的寂静。
第二天,我很早就起了床,准备好了早餐,联系了律师,然后就离开了房门。我努力不去想他的神情与面孔,如同割舍了什么一样,梦魇缠绕在我的心头久久不可散去。
一会后,一辆白色的车,上面的红十字特别显眼,来到了我住所的楼下。下车,与律师握了握手,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。交付了钥匙,没有上楼,消失在小巷里,而小巷里,今天却挂起了“预防艾滋”的横幅。
我伫立在那张横幅前良久,但令我愤怒的是,我竟然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。这个时候,那辆白色的车从小巷间留下的世界的缝隙间一闪而过,我手机也振动了一下。
也就这样了。
我到了学校,重复着机械的、早已安排好的工作与日程。
也许我早已厌烦了这一份工作。无法为自己发声的工作。每个同事都在为了自己、为了荣誉而工作。虽然我也算他们其中,但是我......
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。
如果能辞掉这份工作就好了,也许超市里的售货员是一份更好的工作。
这个月学校的月考,爱音乐的那个学生依旧是没有来考试。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父母,也许是暂时的。
另一个刚退役的学生也是成绩大不如前。
“老师,我的成绩该怎么办?我已经很努力了,我是不是就这样彻底颓废了。”他在月考结束后,不止一次地来找我倾诉。
虽然我依旧是那些鼓励的话语。但我也明白,积重难返。我只能希望他可以先用努力摆脱自己的成绩落后的现状。
“老师,我感觉周围对我的眼光里充满了鄙视与鄙夷。我不想上学了。”
他请了一次假,暂时躲避着班级,我没有反对。
我担心我过度的关心会对他有负面的效果,特别是这种情况,无法用语言表达清楚的情况,无法用语言将自己的内心表达出来。我只能用行动,希望长时间的陪伴下可以成为化解伤痛的良药。
“老师,这周天的音乐会,期待您的到来!”
我只是向他挥了挥手。我不想多说什么。
其实对于这个音乐会会发展是什么样子,我的心里没有着落。
眼看到了周六,我驱车在街道上,我事先去了音乐会的场地熟悉了一下,之后,没有目的地行驶着。
我联系了一下那个律师,问了他之前的那个男孩的情况。
他发给我了一份传真,一份他的病历的传真。我看了看传真,又把传真翻过去,既让我可以看到它的存在,但是又保证我看不到它的内容。
今天晚上,喜欢音乐的男孩的家长来到了我家进行拜访。内容还是之前说的,还是之前说的......
“他唱着那些没人听的歌,还不如去学一会习,考个好大学!”
我真想让这两位家长可以停下来,哪怕只是静下来一小会,去倾听他们孩子内心的声音,倾听他的内心最深处的声音,而不是在这里做自我的揣测,按照自己有限的了解去给别人的行为下定义。
也许我也和这些家长没什么区别。我做错了很多事情。我也该停一会了。
“您们说的情况我都了解了,我会尽力劝告他去好好学习的。”
两位家长没有听我说话,我和他们解释了男孩的一些情况,却换来的是“你比我更了解我的孩子吗?”之类意思的话语。他们不像是来沟通的,反而是来给我下命令的。
送走他们之后。我关了灯,点了一根蜡烛。
我看到了之前朋友给我送的烟,我此时多么想去试一下,麻痹那些烦恼。但我没有那么做,就这样,我伴随着月光,没关窗户,与着冷风,躲过了这个平常而又寂寞冷清的夜晚。
周天,我按照约定,去了他的音乐会。
来到人不是很多,不过这也算是一个正常现象。
男孩看到我后,热情地把我接应到了贵宾座上。“谢谢老师!”
我苦笑了一下,“加油。”我可以看出他对今天做了充分的准备。我希望他的努力可以换来一定的成果。
荧幕不断地升起,我渐渐看清了他的面孔。
看到了他在舞台上的样子。及时台下没多少关注,但是他却充满着无限的热情。观众大部分都是上一场留下的。
不知道为什么,我感觉我与他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。金碧辉煌的舞台,我却看到了背后的阴森的黑森林与古老的城堡,看到的是无人问津的落叶在角落里,被人踩踏、被人蹂躏。
他的在唱的专辑的时候,不知何时,我身边的观众都消失不见了,我抬头看了一下,观众都在不停断地起身、离场,传达着最冷酷无情的回应。
我在最前台,感受到了一连串的泪珠滴入了我的内心,击碎着我的最后的希望。
他唱完了最后一首歌,没有掌声与鲜花,只有死一般的寂静。
不知不觉,会场只剩下了我一个人,我仿佛置于了另一个世界,失去了一切与原先世界的通信与记忆。
“老师......”他依旧是挂着笑容。
“很棒了,加油。以后会更好的。”我说出了我最冷酷无情的话。
“谢谢老师......”他没有再说话,回到了幕后。
这是我与他的最后一面。周一又上课的时候,我没有再看到他来上学。
“你还好吗?”我桌旁的同事关心地问了我一句。
“没事的。”我向她摆了摆手。
也许我不应该对他加油的,他们的父母说的对啊,也许,我应该强行让他放弃自己梦想的,因为他的梦想也许在那时根本走不通。
或许我就不应该关心这件事情的,代课这个班后,一切照旧是更好的选择。
我仰起头,叹了口气,气息里包含了多少感情,我也说不清楚,但是这股声音飘到了天花板上,被撞击得消散无痕。
第二天下午我收到了他的退学申请,他的父母、校长都来找到了我。
我被严重批评了一番。虽然校长最后还是努力维护了我的工作,但他们父母对我仇恨的眼光我仍铭记在心。
“我不知道该怎么说,真的......”
我觉得我不适合继续这份工作了,我之后一周就向校长提交了自己的辞职申请书。校长看了看我,说:“那件事其实与你无关的,我已经给你摆平了。”
“我觉得我确实不适合这份工作了,校长先生,给我一个机会吧......”
校长看了看我,没有说话,签了个字,示意我出门。
也示意我可以随时回来。
我最后一次回到了我的那个教室,看着全班的同学——也看了一下角落里那个空荡荡的桌子。
我很想在临走之前对那个竞赛退役的学生说一声“加油”,但我没有,我什么都没有做,就离开了这个我不应该来到的班级,离开了这所学校。
至今我才发现,我的过去和那个退役的男孩是如此的相向,我希望能有一个人,即使无法给我多少帮助,但是可以给我陪伴,可以给我倾诉的机会。心中的声音也许无法被理解,仅仅“说出来”,也不妨是一种救赎。
也许我应该多给一些他一些关爱,而少给予一些喜欢音乐的男孩多余的关心。或者我,根本不用去在乎他们两个,任凭他们自由发展。
我的性格不允许这样,他们没有向我倾诉时,我可能确实会不管不问,但他们向我倾诉、向我求助了,我便不自主地放上心里去。
也许我说的也不是很对,那个在胡同里遇到的男孩就是我主动地去多管闲事了,自以为按照对他好的方式进行着。
即使他们向我倾诉,但我感到我仍然没有听清他们内心的声音,仍然无法做到他们想让我成为的样子。
大约过了半年,我经过那个有红十字的收容所。
我走进了大门,找到了一名看起来是刚来的新的护士。
我问她那个男孩是否在这里。
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,问我:“你还是单身吧。”
“如你所见。”
她笑了一声,打开电脑,查找那个人名。
“先生,这里没有你说的那个人。”
“哦,谢谢了。”
又过了几个月,夏季高考结束了,包括着我曾经带过课的那个班。
我回到了学校的广场,想看一下他们高考的情况。
“优秀名单?”我指着广场中心的一张大字报,问到。
“哦,这个是考上名牌大学的同学的名单。”
我走到了这个名单的前面,从上到下,细细扫视着每一个人名。
“他们都好厉害啊!哈哈,我考的成绩我就知足啦!”
“我也是,正常发挥,没有遗憾。”
身边响起了一个个声音,响起了这些辛苦三年的毕业生的欢笑声,而我独自被留在太阳的乌云下,独自接受着这灰暗的阳光的照射。
突然,我猛地抬起了头。在优秀名单上,我看到了一个让我永远无法忘记的名字。那一刻,我感受到了一点点来自内心的慰藉,即使这永远无法弥补内心早已就下的巨大的空洞。
花了大部分积蓄后,我觉得我应该去重新找份工作了。
不保有任何希望的我,这次却找了一份我比较喜欢的工作。
工作一段时间后,在四月份,我结识了一个朋友。
第一次,我传递了自己内心的声音,虽然可能只是一小部分的、残缺的声音。我开始尝试去无比珍惜当下的生活。希望可以打开我过去的内心的锁,忏悔我的罪行。
有一晚,我告诉了她我以前作为教师的经历。
“嗯。”
我停下了脚步。
“怎么了?”她回过头来。
我打开了手机,打开了短信。
她靠了过来。
我没有抬头。
随便找个人,发个短信吧!
我找到了一个以前的高中同学,给他发了一封寒暄信。
“走吧!”我对她说到,推了一下她的背。
——The end
我的声音,就此别过
它飘到了大山的尽头,它沉湎在湖底的深处
那令人伤心的悲伤的话语,也抽泣着离我远去......
“早安”,您的心情又如何呢?
那些平日里的寒暄,却令我这般眷恋
我的声音消失后,世界都是如此的高兴
我对他们说的话啊,从心底厌恶着
呜咽地抽泣着,我渐渐离开的声音
被留下的我已经,泣不成声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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